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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介绍

绢,一旦一个艺术家选择绢本,几乎就进入一种丝滑的隐秘快感,在沉默与触摸之间,在空白与焦灼之间,如何使之成为后现代绘画重新开始呼吸的材料?其冷感的肌肤如何有着温度?如同诗人张枣所言的“灯芯绒幸福的舞蹈“——如何获得性感又庄严的后现代姿态?如何获得一层诗意的抽象新面纱?

让绢本返回到它最初发生时的呼吸,这是桑火尧的《大山水》——一块块由“桑式方块”累积起来的片块,带着自身特有的呼吸,有着自身颤栗而不确定的体积,还在累积上升,叠加或者挤压,带着半透明的不同色感,黑色或者紫色,坚硬如同一块纪念碑,柔软又好似柔美的面纱。

这是大山水,这是什么样的山水?似乎这是范宽《溪山行旅图》正中那高耸的巨石山峰,或者似乎就是李唐《万壑松风图》斧劈皴触感的挺拔石块,或者是黄公望《天池石壁图》垒积而上的耸立气势,或者就是王原祁“气团化”的磊磊石块,坚硬与柔软,块垒与空透,矛盾的感受重叠起来,形成气化的叠韵,与颜色一道,形成翠叠的诗意,这是中国气派的神髓与当代抽象转化之后的“大山水”,这是桑火尧从米氏山水活化而来的“桑式山水”!

绢本绘画,如此就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触感,还在呼吸生长,在自然的拟似性中,在气韵生动的余味中,也在接纳了西方强烈燃烧的光感之后,尤其接纳了后现代无处不在的破碎与倾斜之后,在看似一切都可能崩散却同时又还在攀升之际,在世界时代的困苦与纠结感受中,桑火尧重构了后现代虚无主义情调中的崇高灵晕。

桑火尧的新绘画以其2012年左右“桑式方块”的出现为标志,这些看似棱形其实边缘模糊的片块,看似几何方块其实充盈着毛茸茸呼吸的边缘,其想象力的根源来自于何处?历史的诗意记忆如何被唤醒,在《大山水》的作品上,中国文化文人美学的石块被桑火尧转化为呼吸着的方块,带有透明叠印的抽象结构,这就让古典的文化记忆获得了新的灵晕,但而其“桑氏方块”之根源性的想象力来自何处?

桑火尧首先从中国文化《易经》的“卦象”中获得了灵感,无论是八卦还是六十四卦的卦象建构与想象的变通,一个个有着自身结构的卦象总是处于相互感应的变化与彼此触发的生机感通之中,这是接纳变化生成的机体与通感的化象。此机体的图像,在艺术家的眼中继续幻化,可能就是汉子的方块字,只有汉字才有着如此的方块结构,看似稳定,其实在每一位书写者手上有着个体性伸缩的气息变化。

甚至,“桑式方块”还重叠着中国瓷器片块的感受,但这是有着时间灵光的残片,历史已经被打碎,古典的风景早就已经成为现代性的废墟,而且变得冰冷,因此此方块也成为冰片,有着尖锐,不可能被触及。绘画的当代责任就是去捡拾这些疼痛的碎片,使之重新粘合起来,重新开始吟诵,因此这些有着尖锐感与撕裂感的方块,其实是碎片,其实是中国文化魂飞魄散之后的残剩物,但在桑火尧手上,在其爱抚的笔触下,在水性的渗透中,在颜色的多重罩染后,形成的却是江南烟雨迷蒙之中的隽永诗意。

桑火尧的绘画就打开了一个内在灵魂呼吸的空间,这是海德格尔所分析过的诗人里尔克《杜伊诺哀歌》与十四行诗歌中的“世界内在空间”(Weltinnenraum)!此内在空间的内在敞开对于里尔克,具有大地的转换者(transformer)的使命,对于画家桑火尧,则转换为一个呼吸着的,活化生长着的生命能量场,在这个世界灵魂的“心所”之中,冰与火,炙热与冰冷,消散四溢的外展与内在向心的凝聚,海水的闪耀与水果的吸吮,如同2015年《远方的风景》这幅作品,在充满矛盾的感受中,内在灵魂空间充满了呼吸的韵律,充满了无尽的眩晕与多彩的色晕,这是新的“灵晕”(aura of atmosphere)绘画,这是绘画的世界性。

或者如同张枣在《灯芯绒幸福的舞蹈》中所写道的:“衣着乃变幻:许多夕照后/东西会越变越美。”这也是中国文化“即刻幻化”这最为根源之想象力的重新唤醒,也是面纱的诗意编织。

绘画,在桑火尧手上,其平面的表面上,就获得了绘画从未有过的一层层“面纱”,一层充满江南烟雨呢喃的诗意,一层还在呼吸,还在伸缩呼吸,还在不止息颤栗的灵魂空间,此表面空间就是虚薄或虚厚艺术的当代呈现,看似平面与平薄,但其实隐含无数的内在褶层,形成隐秘的间薄褶层,这些褶层构成的“面纱”,还在内在涌动,还在四周扩展,还在活化,也要求我们的心律与之一道呼吸与韵化。

绢本或者纸本的材质,经过如此笔触的多次罩染,带着艺术家内在的情感,而且这是“客观的抒情”(objective lyricism),是自然元素性(natural elements)富有张力冲突的书写,在一种古雅的意境中,如同艺术家自己所言的“境象主义”态度下,所生成的中国式虚色美学绘画,这是具有历史诗意,具有世界灵魂的呼吸,具有生命能量转化与调校的当代新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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